4月4日，教育部等五部委印发《普通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改革方案》，要求到2025年，优化调整高校20%左右学科专业布点。新设一批适应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的学科专业。在关于深化新工科建设方面，对现有工科专业全要素改造升级，将相关学科专业发展前沿成果、最新要求融入人才培养方案和教学过程。
工科人才对于我国的制造业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努力培养造就更多大师、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卓越工程师”被置于国家战略人才力量的重要位置。如何更好地培养新工科人才，提高人才培养和社会需求的契合度，亟待破题。
“毛坯”打不牢教育不够“硬”
人才如何供需平衡
正值高校毕业生就业季，很多企业走向校园招贤纳才。但是，不少中小企业遭遇难题。从学生角度来看，他们更愿意去互联网大厂，那里有更高的薪资待遇和更好的平台。从企业角度来说，学生们的实践能力有所欠缺。
“我们希望招到实践经验丰富和动手能力强的毕业生。”常州铭赛机器人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发副总经理李长峰表示。对于这样一家机器人智能装备企业，对员工的基本要求是能绘图、会组装调试，然而现实中并不尽如人意。“会画图纸是机械设计专业毕业生基本技能。但从招聘的情况来看，部分毕业生作的图纸还停留在理论层面。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画出来的图纸天马行空，尺寸和精度不合理，不符合加工工艺，甚至找不到机床加工，加工的师傅都看不懂。”
视觉中国
李长峰告诉记者，如果新进员工缺乏实践经验，就需要企业自行培养。校招入职后培养周期为3到6个月。不可否认的是，培训期间学员工资和社保都是企业的成本，如果能招收到实践经验丰富的学生，无疑为企业节本增效。
遭遇困局的不止“常州铭赛机器人”一家。与大型企业相比，我国的很多中小企业往往缺乏十分完整制造体系。因此，他们迫切希望找到“一专多能”的总工程师，既有良好沟通能力，又能画施工人员看得懂的项目图纸。但是这样的人才难得，又由于种种原因工程师流动性大，因此非常紧缺。
“江苏是全国制造业规模最大、产业门类最全、产业链配套能力最强、产业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然而制造业总体上仍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许多产业面临工程师数量不足、质量不高问题。”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院长、长三角国家技术创新中心主任刘庆表示，受国内外多种因素影响，江苏制造业面临巨大转型压力，部分行业卡脖子技术受外方掣肘，培养壮大产业发展急需的高水平工程师人才队伍任重道远。
高校是培养创新型高层次人才培养的“摇篮”。“目前在业界已经达成共识，在人才培养上，的确存在着重理论轻实践的弊端。不仅仅学生缺乏技能素质的训练，甚至部分老师也没有出过‘象牙塔’。这就导致培养出的人才与社会实际需求相脱节，出现人才技能不全面、技术水平偏低、复合型人才紧缺的局面。”盐城工学院副校长王伟坦言，“这就相当于大厨走进厨房要做菜，他对于油盐酱醋等各种调料的原理和构成非常清楚，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调配调料让菜品更好吃。”
南京工业大学土木工程学院院长方海表示，迫于生活、就业压力，部分学生忙考编、忙论文，很多时候心思不能专注于工程研究上，这也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工科理科化”现象。
走出去，引进来
人才培养方式正在转变
新形势、新变化、新需求也在倒逼着高校转变办学思路、提高育人质量。“工科专业学生最忌‘闭门造车’。产学研合作是当今大学建设新工科的必然选择，是提升工程教育质量的关键环节。”南工大土木工程学院智能建造与管理系党支部书记佘健俊表示。
去年8月，南工大2019级研究生周逸伦入职中建八局三公司。事实上，他在研一时就已投身于该公司项目。2019年5月，中建八局与南京工业大学联合打造了600平方米的智慧建造研究中心。同学们可以和工程师畅聊行业前沿热点，直接对接工程现场。对周逸伦来说，早已熟悉工作模式后的他，在工作时上手很快。
在南京工业大学，学生与企业工程师共同研讨问题
高校教材、授课教师对学生的培养也起着关键作用。方海表示，学院既鼓励教师“走出去”前往企业挂职锻炼，也积极对接行业龙头企业，将企业工程师“引进来”为学生授课，并将企业的项目案例引进教材中。他透露，学校正在建设的交叉学科大楼就是学院本科生毕业设计中的一道“真题”，以这栋大楼为例，学院师生设计团队与城建学院、建筑学院、施工单位等多个团队一起形成小组，“真题真做”协同落地。
高校采用嵌入式人才培养模式，以企业实际需求为导向，联合研发攻关，既可以推动科研成果转化落地，也能够更好地培养适合行业需求的应用型人才。
“我们直接在企业给同学们上课，让同学们身临其境，让他们在‘学中做’‘做中学’。”盐城工学院汽车工程学院副院长熊新表示，2021年，学院的一项降低车辆制动器啸叫的产学研成果已经落地，并已经被运用到车辆中。
“过去，高校本科生的培养模式往往是‘宽口径、半成品’，如今，越来越多的应用型高校人才培养模式正逐渐转化为‘定岗、成品’。”盐城工学院机械优集学院院长周临震表示。优集学院由盐城工学院与西门子共建，学院“预就业”模式深受毕业生与企业的好评。“预就业”模式深受毕业生与企业的好评。学生大一至大三在校内学习，大四时作为企业技术团队成员前往西门子上海研发中心、天纳克、ABB、中船等“世界500强”企业或跨国公司参加“预就业”实习。“从‘预就业’的反馈来看，95%的学生与实习单位成功签约或被推荐就业。”
盐城工学院，同学们动手实践
在周临震看来，同样是校企合作，不同层次的高校和人才培养也呈现出一种阶梯状模式。“研究生要解决的是0到1的问题，本科生解决的是1到N的问题，高职学生一般更体现出现场工程师的作用，各有侧重。”
特色学院布局
多方合力培养卓越工程师
为了更好地应对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挑战，教育部从2010年起就推出了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去年9月，教育部提出，将成立首批18家卓越工程师学院，包括东南大学在内的10所高校入选“首批卓越工程师学院”建设名单。
今年9月，东南大学卓越工程师学院将迎来第一批新生。“卓越工程师学院最鲜明的特点就是先有项目，再根据项目招生、制定人才培养方案。”东南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耿新介绍，“项目必须来自工程实践，且必须是流动的、竞争的。如果学院或导师想要拿到卓工学院的研究生指标，就得申报卓工项目。”据了解，目前卓越工程师学院首批共选取了6个项目。学生在硕士或博士一年级时，主要在学校完成课程，而从第二年开始就必须到企业去。
耿新指出，这些项目可能涉及多个院系、多个学科，本身就是一个学科交叉的状态。卓工项目源于企业，企业也投入了不少经费、设备等，因此他们更看重能否实现技术攻关而非论文。
在卓工学院，人才培养的全流程都有企业的深度参与——在招生阶段，就会有企业专家到场，考察学生是否适合该项目研究；在制定培养方案阶段，企业会同步考察学生在研究中发挥了哪些作用、推进了哪些关键技术节点等，从而作为能否拿到学位的依据。
“培养卓越工程师，必须调动好高校和企业两个积极性。”刘庆告诉记者，在省教育厅、省科技厅的指导和支持下，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自2019年起已启动集萃研究生联合培养工作，突出实践导向、产业导向。以校内外双导师指导，产业实践奖学金激励，与合作高校共同推进产教融合育人。四年来，已与国内72家高校院所达成战略合作，累计联合培养集萃研究生超过5400人次。“我们把培养环节前移，同高校一起设计培养目标、制定培养方案、实施培养过程，解决工程技术人才培养与生产实践脱节的突出问题，加快提升卓越工程师培养质量，开展人才发展体制机制综合改革试点。”
保持终身学习
企业怎样留住人才
怎样才能称作一个好的工程师？王伟表示：“既要有系统观念思维，又要有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这就要求他们有知识与技能，也有工程师素养，保持终身学习的能力。当毕业生进入企业后，他们的培养并没有结束。加强对工程师的技术培养、塑造工程师精神也是企业留住工程师人才的关键一环。”
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徐康宁表示，对企业来说，留住工程师人才，首先要改善研发工程师的薪酬体系，优秀的人才留在一线制造业，将有利于振兴实体经济。当企业重视研发人才的价值、善于培养人才，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比如，对于生物医药等研发周期较长的企业，更应该给研发人员宽容的成长空间。
“我们对核心员工提出长效激励与机制，当企业与核心员工成为命运共同体时，可以进一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中车戚墅堰所党委书记、董事长王成龙向记者介绍，在前不久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中，中车戚墅堰所同步实施了国有科技型企业股权激励计划，在关键岗位工作并对企业经营业绩和持续发展具有直接或较大影响的科研人员、经营管理人员和业务骨干，可自筹资金共同成立员工持股平台实现持股。“目前，我们得到的反馈是：核心员工对企业长远发展充满信心。”
随着技术的不断升级，越来越多的一线工科人才正“回炉”高校，更新技能。3月下旬，一场江苏省数字经济卓越工程师高级研修班在南京邮电大学举办。学员赵春峰是AI企业硕与硕（江苏）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他表示，对于工科人员来说，学习是时时刻刻的。产品迭代需要与时俱进的技术知识做底层支撑，只有系统学习和了解底层技术基础知识、新技术发展趋势等，才能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叶真 谢诗涵 张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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